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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论三

小高修司

1、从苏轼看宋代的医学与养生

——从古代的气候史、疫病史思考《伤寒论》的校订

（本文出自“小高修司：通过苏轼（东坡居士）思考宋代的医学和养生?日本医史学杂志?五〇（三）：三四九——三七〇，二〇〇四”，有部分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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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宋代印刷术的发展，可以看到在当时各个领域内学问都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例如字典《玉篇》（顾野王，梁，年）由北宋陈彭年等重修为《大广益会玉篇》，出现了很多的版本。字音特别是根据韵将汉字分类的字典《韵书》是从《切韵》（陆法言，隋，年）开始的，同样陈彭年等选定的《大宋重修广韵》（年）定本后，一直流传至今。医学领域也不例外，由校正医书局林亿等校订刊行了很多医书，在当时他们进行了怎样的操作？这是本文想要探讨的目标之一。

HIV、SARS以及禽流感等新型的感染症陆续被发现，对于感染的扩大以WHO为首的各国制定了对策。但是西方医学对于疾病的理解、对策有着诸多的疑问点。例如WHO原来认为发端于年春天中国南部、越南以及香港等地流行的SARS，其主要症状是高热、肌肉疼痛，接着可见重度肺炎。但根据NHK的报道，实际上患者在接受采访时称“有盖了四层毛毯都无法改善的冷感”，但这一点并没有受到大家的足够重视。而有没有明显的恶寒恰恰又是狭义伤寒病和时行温热病的重要区分点，因为两者在治疗上是截然不同的。

作为急诊临床医学书籍的《伤寒论》，无疑当时主要是应对疫病的流行。张仲景根据汉末临床经验总结出来的《伤寒论》，和宋代林亿等校订印刷的《宋版伤寒论》是否是同样的书，有必要着重从疫病史角度作出探讨。

苏轼（--年）和其父（苏洵）、弟（苏辙）并称三苏，是宋代文人的代表，也是政治家。在他所留下的很多诗词、文章中，有关医学、养生的内容比较多，从清代归纳的药物、养生方面内容的词文《东坡养生集》（王如锡，年）中，可以了解到苏轼在这个专门领域的丰富知识。考察这本书和《苏东坡集》中所见诗词的医学关联用语，考证苏轼的医学和养生的相关事迹，并通过他来了解包括《伤寒论》校订问题的宋代的医学与养生，这就是本文的目的。关于苏轼医学已经有不少优秀论文发表了，在这里想就不同的观点展开些议论。

1、1?苏轼与道教（特别是内丹法）

苏轼的一生受王安石新法党和司马光旧法党政治斗争的影响，有时官位登峰造极，有时失意被贬谪至内地。可能是由于经历的相似，他很喜爱白居易的诗作，在诗作方面受到很大的影响。这样他就没有过多地停留在作为士大夫阶级基础教养的儒教上，相反同白居易相似，更多地表现出了道教和佛教的倾向。

从养生的面来看，和道教的关系尤为密切，他的代表作《前赤壁赋》中有“羽化成仙”的用词，在《养生诀》中有盘腿叩齿、握固闭息、内观五脏、调息漱津等的道教用语，重视道教中特别是内丹的方法。如后面会提到，当时的道教，采用了佛教的知识，可见他对于佛教的钦佩是由于受到了内丹法理解和实践的好处。《东坡养生集》第九卷的调摄中有“龙虎铅汞说”。这里“坎离交则生，分则死。必然之道，离为心，坎为肾。”“龙为汞，成精，成血，出肾藏肝，成物为坎。虎成铅，成气，成力，出心主肺，成物为离。心动则随之成气力。肾动则随之流精血。”这里所见的思想，是对于“心肾相交”的重视。同样的思想可见于同卷的《续养生论》，在这里有对五行和喜怒哀乐相关的深入论述。很明显内丹的思想已经取代了服用水银和铅等有害重金属的外丹法，可以使体内的精、气、神三要素进入完好状态。有关内丹法的历史大家还可以进一步参考其他的论文。

1、2?宋以前的气候及疫病史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传染性疾患的大流行，在古代文献中有“疫”、“虐”、“瘴疠”等词语的运用，《黄帝内经》、《伤寒卒病论》中“疟”的含义，可以从这个角度进一步探讨。下面，让我们简要地看看疫病流行的历史。

西汉后期（公元前一世纪左右）疫病的发生频繁，大小流行有十八次之多。东汉（公元25——年）的一百九十六年间仅据正史所载有二十二次疫病的流行。一般而言，政治安定的时期，人民可以受到药物供应和减税的恩惠，而战乱时期国家的防疫体制不完备，容易发生疫病的大流行。众所周知，异常天气、饥饿、疫病三者之间相互有着密切的关联。

如果留意这个时期间的气候变动，基本上初夏的旱灾和秋天的洪水成为主要问题，以每十年为单元，西汉后期，特别是公元前五十年以后，洪水和干旱开始增加，公元一百年至一百五十年间是中国古代气候最恶劣的时期。公元一百四十年到三世纪是被称为“小冰期”的寒冷期。由于自然灾害的增加，与此相随的是农民叛乱和少数民族内移增加。这样的混乱状况最初是从黄河流域开始，逐渐向南扩展。疫情的发生，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三百六十一年间有七十四次，实际未满五年就有一次流行。在此期间公元二百五十年到三百四十年间，可见到古代史上第二次大洪水、干旱的发生。

这样的气候变化倾向在中国、韩国、日本同样可见，将各自的史书和理学的研究相互参照是很有实用价值的。例如根据日本的研究，七至九世纪是冷凉期，十至十四世纪是温暖期，十五至十九世纪则为寒冷期。

公元年10月的豫州之疫，实际有十四、五万人死亡。隋代的江南之地，因为低下多湿及瘴气而死亡的人非常之多。据说隋炀帝出征高丽失败的原因，也是由于大水和疫病带来的灾难。

唐代末年的九世纪中叶之后农民暴动频发，外族入侵，年唐灭，相当于冷凉期的终止期。唐代的二五五年间疫病的大流行有二十一次，其特点是发生的时期多为春、夏之交。夏季七次，春季五次。就象史书上所说：“横尸满路，无人埋葬，臭气熏数里，烂汁满沟洫。”（《南史》侯景列传），从中可以了解到，既往放任不管的尸体，当时已经注意埋葬，这对于防疫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宋代可见四十二次疫病的流行，特别在南宋非常之多，相当于全部的67%，有二十八次疫病是发生在南宋。对应于北宋（从年开始）的平均每隔十二年就有一次疫病，南宋（--年）每五年就有一次。如上所述，在气象上宋代全为温暖期，南宋也有湿润温暖的地理气候的影响，另外由于时常受到辽（金）的外族压迫，政局的不安定，政府的防治政策也往往不能充分到位。

从宋代疫病的发生时期来看，和唐代一样以春夏期间为多，有二十二次，冬天明显减少。唐以后经过五代十国的混乱，进入宋代则为温暖期，时行病和温热病的多发也就不难理解。

让我们以其他的史料为基础，来看看具体的气候变化吧。

隋唐、宋代与现代相比，年均降水量非常多，处于寒冷期结束向温暖期的移动之中，气候较为温暖，据说宋初在中原南阳有热带动物野象的出没。隋唐三百年间洪水增加，干旱减少。各种大的灾难，洪水是干旱的三倍之多，进入温暖期的宋代之后，干旱比洪水多了。

将中原地区的异常气象和疫病的发生联系起来，可以了解到灾害和疫病流行的一般情况。

年春（唐）：京师到山东大疫

年5月（唐）：黄河下游洪水。

年夏（唐）：淮南、浙西、福建疫。

年（唐）：秋大雨洪水，六、七月大雨洪水。

年（唐）：十几个月的旱灾。

年（唐）：宜歙两浙疫。

年春（唐）：淮南疫。

年秋（唐）：陕、晋、豫大旱。

年（北宋）：特大洪水。黄河以及四水决堤，溺死者万人。

年秋（北宋）：从七月始大雨，到九月不止。河南大水，黄河决堤。

年6月（北宋）：京师疫。

年（北宋）：杭州大旱，饥疫。

年（北宋）：四月至八月大雨，昼夜不止。畿内及京东西、淮南、河南、河北诸路大水。

象这样的异常气候，显示了在每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发生的周期律，大部分是暴雨洪水。其后也可以看到同样的倾向，十四世纪以后，每世纪的五三年到九三年有异常气象的发生，大约每隔六十到四十年左右就发生一次。让我们来看一下在癸丑、癸巳、癸酉年发生的灾情吧。

从苏轼在世时（景祐3年-——崇宁元年）疫病的发生，按照年代顺序记录来看：

年2月，河北疫。遣使赐药，七月诸州招岁市药，疗民疾。

年，京师大疫，四月圣俞得疾卒。

熙宁岁（—）越大疫。

年，南方大疫。两浙无论富裕得皆病，死者十有五、六。

年春，大疫。凡死者随处野埋为法。

--94年，京师疫。

如此看来，至少象这样的记录像就有六次疫病流行。苏轼从年开始在杭州，年在京师、随后在颖州、扬州不断地担任太守，，对于饥荒有“有田无人，有粮无种，有种无牛，饿死之余，人如鬼腊”的记载，他无法忍受民众的困顿，多次要求政府的援助。

下面看一下寒冷期的情况：

公元前71年（汉）：最大降雪。

公元前43年（汉）：霜降草木枯。

公元前21年（汉）：四月（现代的五月）最晚降雪。

公元前11年（汉）：四月（现代五月十二日到六月十二日之间）最晚的降雪。

公元16年（汉）：最大降雪。

58年（东汉）：六月（现代8月8日）早霜。

年（东汉）：夏六月（现代7月11日到8月9日之间）寒风如冬。

年（三国吴）：早霜。

年（后赵）：罕见的迟霜。

年（前燕）：八月（现代9月21日到10月20日之间）由于暴风雪，冻死了众多的旅役，士兵冻死者数万。

年（魏）：六月（现代的六-——七月）最严重的迟霜。

年（唐）：很早就有寒潮侵袭。

年（唐）：夏天河南雨雹，有冻死者。

年（唐）：七月（现代八月十八日到九月十五日之间）大雪严寒。

从汉到五胡十六国时代基本多为气候的寒冷期，可以认为用狭义伤寒病的治疗方法是能够奏效的。从这样的情形看，张仲景原本《伤寒论》的治法有效也是可以理解的。与此相反，上述隋、唐、宋基本上是温暖多雨的天气，对于温热病系统的治疗方法是必要，这样来看，可以推测《宋版伤寒论》治疗改变的必要性。但是在这其中也杂有罹患伤寒或时行寒疫可能性的气候存在。从临床表现，特别是恶寒的有无、程度等，如果没有医生谨慎的问诊，可以说误治的可能性会很高。

冬暖和夏日酷暑的记载，公元前年（周）、年（后燕）、年（后唐）有夏日酷暑的记录，接着就、是年（明）可见到。冬暖的记录是年（明）10月（现在的11月21日到12月20日）如桃花、牡丹盛开的春天，冬天的最低气候也十度以上。同样的温暖气候为年（明），年（明），全都是明代。明、清代有温热病的治疗书籍刊行，所谓“温病”治疗的完成期，必须考虑这样的时代背景。宋代可以说是从寒冷期到温暖期的过渡期，但最为严重的湿热之邪侵袭的时期还没有到来。

1、3?由圣散子思考伤寒和时行寒疫

从《东坡养生集》中看出苏轼对于医学、养生的高度